专家：进一步扩大和明确“未成年人不宜进入的场所”的内涵和范围

 

调查动机

 

　　“小学附近能开麻将馆吗？”近日，山西省运城市的李女士来电咨询。

 

　　李女士说，为了让女儿上下学方便，她一家搬到了学校对面的学区房，发现楼下有个麻将馆，不仅孩子放学路上就能看到里面噼里啪啦打麻将，晚上的麻将声也经常持续到深夜12点多，非常影响孩子学习和休息。

 

　　“听说中小学校附近不能开歌舞厅，那麻将馆是不是也应该禁止？”李女士说。

 

　　为此，记者进行了调查采访。

 

　　□ 本报记者 张守坤

 

　　前不久，《广东省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条例(修订草案修改稿征求意见稿)》，向社会各界公开征求意见，其中第38条“学校周边营业限制”引发广泛关注。

 

　　该条文提出，中小学校周边200米范围内不得设立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营业性歌舞娱乐场所、营业性游艺娱乐场所以及其他法律法规规定未成年人不宜进入的场所。哪些是“未成年人不宜进入的场所”？网友众说纷纭。

 

　　《法治日报》记者近日走访北京、天津、安徽等地，采访多名家长了解到，当前，中小学校周边200米范围内，已经很少见到网吧、KTV、游戏厅这样的场所，但还存在一些麻将馆、棋牌室、台球室等场所，一些家长认为这些场所也是“未成年人不宜进入的场所”，应远离学校周边。

 

　　受访专家指出，未成年人的自制力相对比较薄弱，容易受外界诱惑、沉迷其中，构筑起保护未成年人的铜墙铁壁，净化中小学校周边环境非常有必要。有关部门应出台相关规定，进一步扩大和明确“未成年人不宜进入的场所”的内涵和范围，将尚未被明令禁止但对未成年人成长实际造成危害的场所也纳入“禁令”之中，强化日常监管的同时，让其远离学校周边，更好地为中小学生营造良好、舒适的成长环境。

 

　　棋牌室向学生敞开大门

 

　　在安徽省宿州市某中学对面，有一家开了十多年的台球室，每天生意红火。该中学张老师注意到台球室里经常有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出没，还有一些一看就是年纪尚小的未成年人，这让他颇为担忧。

 

　　“来这里打球的很多是初中生和高中生，还遇到过几个比台球桌高不了多少的小学生，一手抽着烟一手拿着球杆，嘴里满是脏话。令人痛心的是，有时明明是上课时间，台球室里还是能看到学生的身影。”张老师说，从学校正门出来下个路边的台阶就是台球室，很多老师和家长都希望这个台球室能搬走。

 

　　在宿州市某小学对面的商场，近年来开了好几家24小时自助麻将馆，学生进入并无限制。有老师反映，一些学生一放学就跑到马路对面去玩了，他进麻将馆观察过，去的学生大多是附近的中学生，偶尔也有小学生。

 

　　他向记者这样描述他见到的学生打麻将的场景：“吃、碰、杠、胡了……”伴随着一阵阵略带亢奋的声音，孩子们迅速而熟练地摸牌、打牌，“国骂”脱口而出，与成年人打麻将几乎无异。类似的场景在不少地方都有上演。

 

　　前段时间，江西省宜春市高安市瑞州街道接到辖区居民反映：“高安市某小区20栋楼下有一个麻将馆，该麻将馆对面有一所小学，麻将馆距离学校不到500米。导致该学校的很多家长把小孩送到学校后就前往麻将馆，放学后就把小孩接到麻将馆吃饭，严重影响孩子们的学习。”

 

　　未成年人保护法明确规定，学校、幼儿园周边不得设置营业性娱乐场所、酒吧、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等不适宜未成年人活动的场所。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目前学校周边200米范围内，很少见到网吧、烟酒店、KTV的身影，但棋牌室、麻将馆、台球室仍较为常见，参与者有不少是未成年人。

 

　　如果把“附近”的范围扩大至500米，麻将馆、台球室就更为常见了。记者网上查询天津市河东区几所中小学看到，学校500米内往往都有多家麻将馆、台球室。

 

　　据了解，这些场所有些是学校盖之前就存在，有些则是学校建成后才开业。值得注意的是，有的棋牌室、麻将馆、台球室往往不会主动验证消费者身份信息，未成年人可以随意出入。

 

　　容易导致学生沾染陋习

 

　　那么，中小学校周边能否开设棋牌室、麻将馆、台球室？这几种场所是否为未成年人保护法中不适宜未成年人活动的“营业性娱乐场所”？

 

　　通过检索，记者注意到有不少经营者向地方政府部门提出过类似问题，各地作出的回复并不一致。

 

　　福建省福安市文体和旅游局回复称，根据《娱乐场所管理条例》规定，娱乐场所是指以营利为目的，并向公众开放、消费者自娱自乐的歌舞、游艺等场所。茶艺馆、酒吧、棋牌室属于娱乐场所以外的其他服务场所。台球室不属于娱乐场所。

 

　　而安徽省宿州市教育体育局针对群众来电反映距离学校150米开个台球室是否合规的问题，则回复称新设立娱乐场所与学校的距离不得少于200米；与医院、机关的距离不得少于50米。

 

　　近日，《广东省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条例(修订草案修改稿征求意见稿)》向社会各界公开征求意见，其中有“兜底”条款“以及其他法律法规规定未成年人不宜进入的场所”。有观点认为，对照这一规定，麻将馆、棋牌室这类“未成年人不宜进入的场所”，也不能开到学校周边200米范围内。

 

　　上海市法学会未成年人法研究会副秘书长田相夏告诉记者，尽管棋牌室、麻将馆、台球室不属于国务院颁布的娱乐场所管理条例中规定的娱乐场所范畴，但未成年人经常出入这些场所，容易引发和产生不良行为。从贯彻上位法未成年人保护法最有利于未成年人保护的基本原则出发，广东地方条例对上位法没有明确规定或规定模糊的地带进行明确，是合理行使地方立法权限的体现。

 

　　从现实角度，北京瀛和律师事务所律师王鸣宇介绍说，法律虽未明确规定不得将棋牌室、麻将馆、台球厅等场所设在中小学校、幼儿园周边200米范围内，但结合实际情况，目前这些场所内或多或少存在赌博行为，出入的人员构成也极其复杂，人员素质良莠不齐，且场所内均做不到完全禁烟，极易诱导未成年人结交不良社会人士，沾染吸烟喝酒、夜不归宿等陋习，发生辍学厌学、不服管教、自暴自弃和心理障碍等问题。

 

　　“同时这些场所往往会吸引不良人员聚集，引发打斗乃至抢劫等社会治安问题，对未成年人人身安全造成威胁，因此中小学附近不应开设上述场所。”王鸣宇说。

 

　　相关定义需进一步明晰

 

　　公开信息显示，江苏扬州、浙江温州、上海等地已明确规定棋牌室不得设在中小学校、幼儿园周边200米范围内。有受访家长提出，学校周边300米、400米、500米的地方，棋牌室、麻将馆、台球室依然大量存在，一两百米的距离，很难阻止未成年人前去的步伐，从保障未成年人良好成长环境的角度，应适当扩大中小学“周边”的范围，同时，加大对这些场所出入未成年人的监管。

 

　　对此，王鸣宇颇为认同。在他看来，针对未成年人随意进出这些场所的情况，虽然目前有关法律法规对棋牌室、麻将馆、台球室等场所的性质和管理，并未作出明确规定，成为监管的空白地带。但这些场所以营利为目的，向公众开放，消费者自娱自乐，同时具有室内体育运动性质，可认定为娱乐性体育经营场所，应参照适用未成年人保护法有关规定，要求经营者在显著位置设置未成年人禁入、限入标志；对难以判明是否未成年人的，应当要求其出示身份证件。

 

　　北京立方(深圳)律师事务所律师，深圳市律协教育与未保委员会高级顾问喻志蕴认为，应进一步完善立法，明确中小学校园附近不得开设棋牌室、麻将馆、台球室，已经开设的应当限期关闭。

 

　　“这些场所的性质跟KTV等类似，应看作营业性游艺娱乐场所，只是场地大小、消费对象有所不同。实践中，这些场所进行的活动往往还带有博彩性质，甚至存在中小学生‘下场’活动的情形。无论仅仅是围观，还是自己‘下场’，耳濡目染容易使未成年人养成不良习惯、沾染不良习气，不利于未成年人的成长。”喻志蕴说。

 

　　此外，有专家指出，这类场所有些设立在居民楼的地下室或物业用房内，存在缺少消防设施、应急通道、室内不禁烟等客观情形，这些情形在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同时，还存在一旦发生火灾等紧急情况因场地设施不合格造成更多人员伤害的隐患。因此，对现有的设立在校园周边的该类场所必须强化监管，对危及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要坚决予以取缔。

 

　　记者梳理发现，已有湖南湘潭、四川简阳、江苏南京等多地展开相关活动，治理中小学周边棋牌室、麻将馆、台球室，比如将棋牌室营业执照扣下和将麻将桌子收走，责令店铺尽快重新选址搬迁，在未搬迁之前不允许营业。

 

　　田相夏认为，在法律尚未明晰之前，对已经设立在学校周边的棋牌室、麻将馆、台球室，需要处理好未成年人保护与社会保护的双向保护平衡，可以采用“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的原则，对于在广东等地方条例出台之前就存在的相关市场主体，从强化日常监管与检查角度出发，严禁未成年人进入。地方条例出台后，应严禁在校园周边200米范围内设置新的棋牌室、麻将馆、台球室，并严格执法，对违反者进行关停和处罚。

 

　　王鸣宇建议，除了在学校附近不能开设这些场所外，这些场所均应在显著位置设置未成年人限入标志，可参照类似未成年人玩网络游戏的规定，比如最多周末进入玩2个小时。及时引导、劝返未成年人。建立营业台账，载明入驻者信息，对难以判明是否未成年人的，应当要求其出示身份证件。针对违规接待未成年人进入等情形，相关行政部门应加强监管，责令限期改正、警告、没收违法所得，并处相应罚款；拒不改正或者情节严重的，应责令停业整顿或吊销营业执照。

 

　　受访专家认为，广东省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条例的修改是一个契机，可以借此以法律法规的形式将中小学校园周边的“模糊地带”进行阐明，从而填补监管中可能出现的漏洞。

 

　　“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娱乐场所、游戏场所的形式越来越多样化。法律法规的制定往往慢一步，解决的方式可以是由法律法规对相关场所的定义、内涵进一步明晰，这样可以避免因对‘模糊地带’的认识不一而导致的执法标准不同从而引发执法争议。”喻志蕴说。

 

　　王鸣宇建议，参照对剧本娱乐场所监管征求意见的方式，采取备案制，在文化和旅游行政部门进行备案，从而摸清底数，为下一步行业监管和合规做准备。加大行政机关的监管力度，文化和旅游行政主管部门作为行业主管部门，联合公安、市场监管、城管执法、消防救援等部门，明确具体分工，落实对棋牌室、麻将馆、台球室等场所的监管职责。针对无证照经营等突出问题开展专项行动，进一步强化属地责任，制定常态化方案，从而提升综合监管效率和治理效果。

 

　　“同时，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方面也应加以重视。家长应掌握正确的教育方式和方法，注重与孩子的情感沟通，建立健康的家庭氛围。学校应该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加强心理健康教育，注重学生的综合素质培养和身心健康全面发展，减少学生进入此类场所。”王鸣宇说。